随笔▏我的父亲

离

家好多年，回家的次数很少。有时候几年一次，有时候一年一次。一是，假期总是很短暂，路途总是很遥远；二是因为母亲有一年在电话里的一句话，她说：“如果还是一个人就不要回来了”。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不是因为这句话生恨，心里也非常理解母亲的忧虑，只是确实因为如果还是一个人，真有些不好意思回家了，但心里又倔强着不愿意委屈的去凑合，回家见父母的机会也就在纠结中失去了很多。

　　一直担心父母的老去，总怕自己来不及尽孝，常常恐惧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在恐惧中，突如其来的感受到了父母的老去。活到这个年岁，也在路上行走了这么多年，如果要问及我最崇拜的人是谁，我也会向施一公一样无比自豪的回答，我最崇拜的是我父亲。

我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父亲了，甚至连声音都难得听见一回。几个月相比以前的见面来说，是非常非常短暂的，而对现在来说简直太漫长了。不知道现实中的父亲是否康健，电话里亲人总是告知安好。

　　在我印象中，父亲是帅气、聪明、正义、勇敢、善良集于一身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而他当兵的历史我只能从残存的照片和他深入到骨髓的军人作风才能体会到，因为他当兵的时候只有我哥还没有我。他的作风从小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对军人的情结非常浓，以至于在很多场合，别人都以为我是当兵的出身，女儿也常常说，我去当兵了却的是您的心愿。

父

亲很爱我，我也很爱我父亲。我与父亲之间，除了血脉相连以外，可以称的上真正的知音，我曾经形容过我与父亲的沟通，就像高档笔划过高档纸张的流利，一直是零障碍的沟通。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电话中。父亲是个爱学习的人，即使生活在相对闭塞的环境，也常常会关注重大新闻，记得信息不是很发达的时候，报纸就是他信息的重要来源。有次，我朋友跟导师代表财政部去我家乡做扶贫项目考察时顺便去了我家，回来告诉我说，你爸比你们县长容易沟通多了。父亲生活中是个讲究的人，即使在艰难的岁月，也常常是穿的干净整洁。每次代表我哥哥的孩子参加家长会，老师都要在我哥孩子面前真诚赞美一番他们的爷爷。每次回来说老师夸他们爷爷时候的表情，脸上洋溢的都是满满的自信。

　　偶然中，突然发现父亲也是优雅的。去年初秋，我在感伤秋叶将要飘零的一个周日，突然接到家中电话说父亲需要立即做开颅手术，不容我有一分钟的思考。等我拖着因不慎趾骨骨折的脚赶到医院，父亲已经手术完，全身插满管子躺在ICU病房里生死未卜。那一刻，我无法预知下一秒的结果，心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悲伤，稍微颓然一下就将倒下的状态。而那一刻，不敢悲伤，不敢难过，害怕那一如发丝的脆弱，就将把意志摧毁。每天面对医生及其悲观的预知，我只能让自己坚信，不会的！我相信我父亲的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每天半个小时的亲人探视时间，我占去了25分钟，因为我要用最大的可能陪着父亲一起走过这场灾难。即使他不能言语，但我的话他能懂，我比医生更懂他的心理逻辑。很多跟他一样的病人，在ICU里就过去了，或者躺了很长的时间，或者说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在

第七天的时候，医生的话给了我重重的一击。我跟医生说，我是非常理性的家属，希望你如实告诉我情况。把整个病情、治疗方案以及治疗预期和结果如实告诉我，医生说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家属。他不厌其烦的像做学术报告一样跟我交流完。总结性的说了一句：“无论醒不醒来，结果都不乐观”。我听完，也在心里慢慢接受了一种事实。而心里又无比坚信的告诉自己，我相信我父亲，会有奇迹的！当我把那天的陪伴时间，留给我亲人的时候，实在撑不住的我倒在椅子上睡着了，听见妹妹出来告诉我说，伯伯醒了！医生本来是想拔掉管子切开气管的，扒掉管子的时候，父亲却开口说话了！

　　我进去见父亲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告诉我家里的一些未尽的事宜。还是一如病前思路清晰、脑子灵活。那一刻，我就开始告诉父亲，后续几个阶段的危险期他需要怎么度过，过程中会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克服，他像听话的孩子般频频点头。后来，没过几天就转入普通病房，我亲自监管整个治疗和护理方案。恢复在正常中进行，直到他转入了康复科，我才回京。在病房里，护士喜欢他，医生喜欢他。因为他们跟他沟通什么都不费劲，即使在大小便非常不方便的情况下，他都不能接受自己的邋遢。男人的优雅，或许不像女人那样除了心灵的美好，还需要得体的衣服做陪衬。或者说一个人的优雅不仅是言谈举止的心灵外露，而是一种在极端条件下，还能守候的尊严！

父

亲是幽默的，但他的幽默不是家里所有人都能懂，应该说最能懂的是我和我哥哥的女儿。过年回家，父亲已经在家中休养。我接管了照顾他的一切责任，除了晚上由我妈陪伴，饭后由我哥哥女儿给他刷牙外。我侄女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也非常听话。我父亲非常喜欢，我也非常喜欢。很多时候父亲的一句话，会逗得我哥孩子笑好久，我侄女的一句话，也常常会把悲伤中的父亲弄得笑出了眼泪。

　　父亲是自强的，生病后突然接受不了什么都需要被别人照顾感觉。同时也是追求完美的一个人，母亲常常抱怨父亲要求多。比如，帮他刷完牙以后还要拿牙签挨个牙齿清理一下残渣，衣服给他穿的不整齐也要被骂，东西如果从哪里拿了不换回去也要被怒斥，粗糙的母亲总是常常被抱怨。有一天早上，我在二楼听见了他跟母亲的吵闹声，匆匆下楼过问，他说他一晚上没睡，有东西硌着他了，折腾了我母亲一晚上倒腾被子，也一晚上没睡，俩人就吵起来了。父亲觉得没把他照顾好，觉得母亲没上心，母亲觉得父亲难以伺候。我了解父亲，知道他肯定是哪里不舒服，仔细检查才发现是贴身穿的汗衫因为生病瘦了，衣服大了些，睡觉的时候就有了皱褶，因为这个皱褶而硌得他没睡好。我就逗他说，你怎么变成豌豆公主了。家里也只有我哥哥的女儿能伺候好这个“豌豆公主”，但我哥哥的女儿回家也很少，今年才参加高考完。不知道她去上大学了，父亲的日子会怎么样度过。我知道他不是豌豆公主的矫情，而是在与疾病做斗争的过程中真的需要亲人给予身心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能敌得过无情的病魔。在父亲生病的过程中，让我更深刻的体会到，爱情为什么在两性的世界里是如此的重要，不仅是构建一个幸福家庭的基础，而且是面对困难时无怨无悔的彼此托付与照顾，在生命危急的时刻，爱的力量是伟大的！

从

来没有任何一个父亲节，让我如此的想念与思虑我的父亲。脑子也是凌乱的，心里无法平静的去像撰写文学作品一样提炼父爱的精髓，也无法去梳理大半生的故事。只是希望在不能回家的日子里，祝愿父亲安好！也祝福天下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